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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自由中国》:一份被蒋介石禁掉的杂志
1946年11月,江苏南京,国大代表雷震(右二)与白崇禧(右一)等人
远在美国的胡适看到这篇文章时非常愤怒,他写信给雷震说:“论《政府不可诱民入罪》。我看了此文,十分佩服,十分高兴。这篇文字有事实,有胆气,可以说是《自由中国》出版以后数一数二的好文字,够得上《自由中国》的招牌。……我正在高兴,忽然来了四卷十二期的《再论经济管制的措施》,这必是你们受了外力压迫之后被逼写出的赔罪的文字!”(出自《雷震的一生》)胡适还表示要辞去“发行人”一职,以示对“不可诱民入罪”社论的支持,并强烈建议把自己这封信登在《自由中国》上。
受到胡适鼓舞的雷震显示出了他一贯的硬脾气,他将胡适的信全文刊发在《自由中国》上。自此事件开始,《自由中国》与台湾当局的关系开始恶化,原先订阅《自由中国》的国民党军队纷纷退订,“教育部”的300美金补贴也被收回了,《自由中国》变成了一份地道的民营政论刊物。
《自由中国》没了当局的补贴,印刷经常出现问题。雷震为了筹集印刷资金,甚至变卖了房产,每日挤坐公共汽车。为了躲避当局情报人员对印刷厂的抽检,雷震先后换了7家印刷厂。妻子宋英曾自嘲说:“自从办《自由中国》以来,我们的房子越住越小,车子却越坐越大哩。”
抢救教育危机的后果
蒋介石在看过《政府不可诱民入罪》一文后大怒,但杂志发行人是胡适,蒋不愿为此事开罪胡适,暂时将此事搁置。三年后,《自由中国》上刊登的一封读者来信,却让蒋介石一怒之下开除了雷震的国民党党籍。
当时,台湾的学校要求每个学生都要背诵“三民主义读本”、“总理遗训”、“‘总统’训辞”,因此占用了很多正常的课业时间,引起家长的强烈不满。
1954年5月,三位学生家长给《自由中国》杂志寄来了一封题为《抢救教育危机》的信,信中批评了台湾“党化教育”的不合理:“……规定学生来念的课外东西太多了……眼看着我们的子女‘披星戴月’、‘三更眠、五更起’的愁眉苦脸的抱着这些书来啃,真正的课业,反而丢在一旁……我们的教育应该是自由的教育,而不是任何一党自办的党化教育。” (转引自《雷震的一生》)
《自由中国》在5月底出版的那期杂志上全文登载了这封来信,矛头直指蒋经国和他的“青年反共救国团”。蒋介石看后勃然大怒,以“不守党纪,影响国民党名誉”为由,开除雷震的国民党党籍。
当时《自由中国》最年轻的编辑、女作家聂华苓回忆起这段历史,用了一个形象的比喻:“雷震的党籍、官爵、人事关系,一层层像剥笋子一样,全给剥掉了,只剩下光秃秃的笋心,孤立在寒湿的海岛上。真正的雷震挺出来了:诚、真、憨、厚,还加上个倔。”
两年后到了蒋介石70大寿,老蒋心血来潮,别出心裁地搞了一个“婉拒祝寿贡献建议”的通知,下发至各机关团体单位。此时,已经脱离国民党的雷震放开了手脚,他在1956年10月31日蒋介石生日当天发表了《自由中国》的“祝寿专号”,封面上用红色套印了“恭祝总统七秩华诞”的大字,内容却是“绵里藏刀”。
由胡适、雷震、夏道平等人的16篇文章组成的专号,忠言直谏,劝蒋介石尽快结束独裁,提出“总统”人选进行选举和军队国家化等建议。这期杂志一经刊出立刻轰动一时,一再脱销,先后加印了13次,印数达10万册。
紧随而来的,自然就是当局的政治围剿了。国民党官方所控制的《中央日报》从此不再刊登《自由中国》的广告,其他官方和军方媒体一起展开对《自由中国》的声讨批判。而若干年后,台北市文化局长龙应台在评价这期“祝寿专号”时说:“今日知识界仍然尊重雷震,就是因为知道当年发出良知之声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。”
“最愚蠢的官僚政客”
曾有人问与雷震相交10多年的老友、台湾大学教授殷海光:“雷震不过是一个失意的官僚政客,你们这些人才跟他搞在一起干什么?”
殷海光反唇相讥:“雷震先生20岁就加入了国民党,官运亨通,他不难和目前若干‘聪明’的知识分子一样,锦衣玉食,汽车出进,洋洋自得……却坚持‘民主宪政’的主张,结果被开除党籍,终至身陷囹圄。前一条坦易畅达,后一条险恶不堪,他偏偏选择了后一条。他岂止是一个‘官僚政客’,简直是一个‘最愚蠢的官僚政客’!”
雷震将他的“愚蠢”进行到底。1959年,蒋介石第二次“总统”任期即将到期,按照“中华民国宪法”规定,“总统”任期六年,最多连任一次,蒋介石要想当终身总统,就得修改“宪法”。可这“宪法”是随便改的吗?能改!蒋介石的智囊们想到有个“戡乱时期临时条款”,只要能修改这个,就能达到蒋介石的目的。
1960年3月12日,国民党正式提名蒋介石为“总统候选人”。9月1日,第23卷第5期的《自由中国》刊登了殷海光执笔的那篇著名的社论《大江东流挡不住》,抨击台湾当局,表明此时民主潮流就像大江东流一样,谁也阻挡不住。而这也成为《自由中国》的最后一篇社论。
杂志发行三天后,1960年9月4日上午9点20分,台湾警备司令部逮捕了雷震,“军事法庭”以“知匪不报,涉嫌叛乱”的罪名判处雷震十年刑期,蒋介石亲自指示“覆判不能变更初审判决”。
雷震被捕,因为发出不容于台湾当局声音的《自由中国》也在台湾消失了。《自由中国》半月刊总共存活了10年9个月又10天,前后共出刊260期。而出刊这10年,正好横跨上世纪整整一个五十年代,这也是国民党自大陆败退台湾后,在政治上风声鹤唳、危机四伏的最初10年。分享按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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