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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宓与《学衡》:无党无偏,不激不随

作者:王建军 来源:作者来稿 发布时间:2012年03月08日 点击数: ( 字体: )
 
 
五四时代的保守主义者之中,虽不无泥古守旧,盲目排斥外来文化的传统保守主义者,然而其中的一部分,却或多或少受过西方文化的洗礼,他们致力于中西文化之调适,与主张新文化者同样的,期望能为中国未来之富强,开出一条正道。吴宓正是这些为我们所忽视的学者之一,他苦心孤诣,切切以捍卫传统文化精髓为己任,但与食古不化的顽固守旧者不同,他深谙西学,对现代风潮颇有心得。然而出入中西之间,他转而关照中国固有之人文精神,并选择其作为治学、观世、明志的依归。吴宓早在宏道学堂,便已尝试办过一份《陕西杂志》,而在清华求学时,也与汤用彤有经营印书及编译杂志的想法。1921年5月梅光迪致信吴宓,请其到东南大学任英语系教授,协助创办西洋文学系,并编撰《学衡杂志》。吴宓在朋友真情的邀请下,毅然放弃了北京高等师范学校教授之高薪聘任,来到东南大学,与梅光迪等同学知友,共同发展他们的理想事业。
 
《学衡杂志》是由梅光迪发起并主持筹办,1922年1月,由上海中华书局承印发行,具体负责人为中华书局新书部主任左舜生,至1933年7月止,共印行79期。在第一次会议时,梅光迪便宣布该杂志应不落窠臼,故不立社长、总编辑、撰述员等职位,以免有名位之争。但是吴宓却认为,办事必须有一定之组织与章程。职权及名位亦必须明白规定,如此对内、对外方可有所依循,他主张:(一)将学衡杂志之宗旨及体例,同仁之根本思想与公共主张,以明确之文字,写成数条,宣布于世 (二)为办事之方便,必须设置总编辑 (三)杂志第一期必须有发刊词或宣言置于卷首。会议最后决定吴宓为「集稿员」,负责汇集稿件,并写成目录。该杂志作者群主要有三部份(一)东南大学的师生(二)清华大学的师生(三)与杂志志趣相投之人。作者中颇多留美者,故较具有现代意识和世界眼光。这些人并无稿酬,惟视《学衡》杂志为一表达意见、思想或介绍学说之园地。在创刊之初与其唇枪舌战者有上海“文学研究会”之茅盾(沈雁冰)一派、上海《国民日报》副刊《学灯》之编辑邵力子一派,与上海创造社郭沫若一派。赞同者为上海《中华新报》主笔张季鸾,及日本维护儒学之团体。
 
杂志之宣言,即柳诒征(翼谋)所撰之“弁言”:一、诵述中西先哲之精言以翼学。二、解析世宙名著之共性以邮思。三、译之作必趋雅音以崇文。四、平心而言不事嫚骂以培俗。揭橥真理,不趋众好,自勉勉人,期于是而已。《学衡》宗旨:“论究学术,阐求真理,昌明国粹,融化新知,以中正之眼光,行批评之职事,无党无偏,不激不随”。体裁及办法:(甲)本杂志于国学则主以切实之功夫,为精确之研究,然后整理而条析之,明其源流,着其旨要,以见吾国文化有可与日月争光之价值。(乙)本杂志于西学则主博极群书,深窥底奥,然后明白辨析,审慎取择,庶使吾国学子,潜心研究,兼收并览,不致道听涂说,呼号标榜,陷于一偏而昧于大体也。由此可以知道,《学衡杂志》诸人对学术文化所标榜之方针,是一种温和、中庸的态度。既非不加选择的一昧崇尚传统,同时又不随波逐流或务趋偏激,以期提高学术及道德之水平,进而达到东西文化融合的目的。
 
杂志目录分为“通论”、“述学”、“文苑”、“杂缀”、“书评”、“附录”,在每期文章之前还“插画”。杂志内容涵盖了哲学、史学、文学、艺术等方面,实为一综合性之文化刊物。所刊载之文字大都为文言文,且多能达到“明畅雅洁之标准”,但未完全排斥白话文。《学衡杂志》可说是没有什么政治背景或目的,关心的主要还是文学、文化、教育等方面。它的一个基本立场是批评新文化运动的过激言论,主张审慎保留传统文化。当然学术研究也是一个重要的部分,且学术水平很高。在介绍与评析中外思想上作了不少的事,其中讨论西方文化的论文和译文中,以介绍白璧德的思想为最多。
 
《学衡杂志》维持将近十二年之久,完全依赖吴宓之顽强毅力,实可谓《学衡》之魂。自始至终,实际主持编务的是吴宓,也以他奉献之心力最多,他说:“予平日办理《学衡》杂务,异常辛苦繁忙。至各期稿件不足,中心焦急。处此尤无人能知而肯为设法帮助。仅二、三私情相厚之友可为帮顾。”其中之甘苦,由此可见一般。尤其学衡杂志本无经费,所有办大小事,需用之款以及每次开会之茶点费,纸张笔墨,邮费,全靠吴宓教书之薪水及向亲友募捐而来,才得以维持刊物运行。他为了学衡“昕夕勤劳,至于梦中呓语,犹为职务走说辩论”。他负责搜集文稿,独立承担杂志经费,这样的苦力支撑为的就是希望能维持杂志之正常出版,因此《学衡》可视为是他个人之理想事业。他又视《学衡》为天下中国之公器,乃理想中最完美高尚之杂志,故“悉力经营,昼作夜思。于内则慎选材料,精细校雠。于外则物色贤俊,增加社员,无非求其改良上进而已”。但在编辑的过程中,常遭到朋友的非难。如梅光迪自第 13期开始,便不再为《学衡》撰稿,并说:“《学衡》内容越来越坏,我与此杂志早无关系矣。”张歆海则对他说“吃力不讨好,不如不办。”1926年 11 月更接获中华书局来函,谓:《学衡》五年来销售平均只数百份,赔累不堪,故而停办。此事对吴宓之打击甚大,当时他立即致信张季鸾,托他转商泰东图书局接办《学衡》,然事未成,使得吴宓大感失望。继而他找陈寅恪商量此事,但陈寅恪却说:“《学衡》无影响于社会,理当停办。”为此他感愤百端:“所经营之事业终于破坏,同志友朋,均受社会排斥,秉其学德志节,归于日暮穷途之境。可痛哭之事,孰有甚于此?”不过他仍不死心,对《学衡杂志》之复刊仍抱有一线希望。在停刊期间,吴宓与胡先骕在北京重聚,本以为可以有裨于《学衡杂志》,但结果大失所望。胡先骕谓:“《学衡》缺点太多,且成为抱残守缺,为新式讲国学者所不喜,业已玷污,无可补救”,故应完全另行改组,丝毫不用《学衡杂志》旧名义,使前后渺不相涉,以期焕然一新。吴宓对同人这种视《学衡杂志》之名义为奇耻大辱,避之唯恐不遑的表现,心中至为伤痛。外界的阻难,世人的冷漠,加上同志之离异,皆使其倍感孤凄,感叹他为《学衡杂志》忍辱含垢,惟神明知之耳。
 
1927年 6月2 日(端午节的前两日),王国维自沉于北京颐和园,《学衡》在60期与 64期,出了两个专号。吴宓藉此关照自身处在传统与现代变迁的复杂思考中,他表面上虽是追悼王国维,实际上是哀自己。在《学衡》停办的一年中,吴宓始终不放弃希望,继续透过梁启超与中华书局的老板陆费逵折冲谈判,最后终于得到该书局之答复,同意杂志于明年继续出刊。由于吴宓把《学衡》当作是自己的事业,所以他期许自己,应冒万难而竭死力,继续办理,不使停刊。更警惕自己 ,必须重新振作精神,以维持《学衡》于不坠。
 
鲁迅曾在 1922年 2月在《晨报副刊》上,针对《学衡》创刊号的几篇文章作出批评,有其合理性,但就算他所批评的文章,确有讹误欠通之处,也并不能从逻辑上推断其主张本身没有价值。一事之失,也无妨全体之善,因此以“攻击新文化,而张皇旧学问”来概括《学衡》杂志是不尽妥当。整体而言《学衡》杂志所刊登之文章,不似传统保守主义者的言论,立场较为持平,这与吴宓的努力有相当之关系。而吴宓不计代价的孜孜从事此一吃力不讨好之工作,是希望将其理想与抱负,借着《学衡》此一管道传播出去,因此所发表之文章,也较能忠实的体现其思想。如苏光文先生所说,在《学衡》时期的吴宓,“人品和文品定型了、成熟了,并得到了充分的显露。了解和认识这个时期的吴宓,即可了解和认识吴宓全人之大半。”1932年秋冬,《学衡》杂志在南京的社员,希望与中华书局解约,改由张其昀创办的南京钟山书局印行,但吴宓反对,以致与南京的社员产生了意见分歧,最后社员改举缪凤林为总编辑,并与中华书局解约,但不久后《学衡》便未再出刊了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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