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给农民国民待遇并不是那么可怕
农民独立发展的机会还不充分,他们还缺乏充分的市场自由和迁移就业自由,经营的自主权是残缺的。我们正在一步一步地深化改革,希望能尽早走出过渡阶段。农民有了经营土地的自主权,加上市场交易自由,再进一步就是要在政治上充分享受应有的民主权利。
“您现在最关心什么?”杜润生用手指点着《财经》记者写在纸上的问题,一字一顿地念道。
“农民。”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。响亮的声音里,可以辨出明显的山西太谷口音。
11月6日下午,在北京医院的病房里,97岁高龄的杜润生面对自己为之奉献了毕生心力的话题,依旧兴致盎然。
“您曾经说,中国要过两大关:民主关、市场关。在您看来,农民的出路在哪里?”记者又在纸上写道。
杜润生用笔在“民主关”“市场关”之后写下了三个字:自由关。“要给农民自由权,”杜润生说,“没有自由不行啊。”
作为中共党内最资深的农村问题专家之一,农村改革重大决策参与者和亲历者,杜润生被誉为“中国农村改革之父”。
在90岁生日的聚会上,面对众多弟子,杜润生曾经坦言,“我现在脑子里面有两个待解决的重大问题,放心不下。”两个问题都与农民息息相关:第一个是怎样减少农村人口,第二个是农民缺乏自己的代言人。
55年前,因为在农民合作化问题上跟不上毛泽东的步伐,时任中央农村工作部秘书长的杜润生,和部长邓子恢一起受到批判,直至被贬官,离开农口。
31年前,重返“农口”工作的杜润生成为“农村改革的参谋长”,在中国农村改革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。
21年前,杜润生离开了工作岗位,但他一如既往地关注农村,念兹在兹的仍然是农民。
2001年,他为《我给总理说实话》一书作序时,大胆直言,“我们欠农民太多!”他建议,“宪法要加上一条:中国的公民有迁徙的自由。城市不论大小都要向农民开放,让他们可以在城市安家落户。”
即使是十年后的今天,这段话仍然振聋发聩。怎样保证农民的自由选择权,已经成为中国新一轮城市化的关键所在。假如农民没有自由权,即使“出发点”良好的改革之举,也有可能蜕变为“恶政”。
就此话题,《财经》记者曾数次采访杜润生,形成了以下对话。
尊重农民,让农民真正解放
实践是一个大学校。我的思想从来是在农民的自发行为、地方的选择和历史经验的教育下逐步形成和变化的,绝非先知先觉的“一贯正确”。
《财经》:上世纪80年代,您是中国农村改革政策制定的核心人物之一,为农村改革做出了重要贡献,很多人认为您是“中国农村改革之父”。
杜润生:要说中国农村改革,那是从上到下无数人努力的结果,尤其要归功于农民自己的创造精神。我一个人的贡献是有限的。而且,许多问题的认识也有一个过程。我一生都重视调查,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颠簸的路上度过。实践是一个大学校。我的思想从来是在农民的自发行为、地方的选择和历史经验的教育下逐步形成和变化的,绝非先知先觉的“一贯正确”。
我主要是做两件事,一是说服、鼓吹,做了些推动改革的思想工作;二是联系上下内外、淡化矛盾,保证改革顺利、平滑地进行,因为农村改革的最大阻力来自意识形态,来自人们的思想。
《财经》:在您的带领下,“农口”形成了一个研究团队。今天,团队中的许多人已经成为中国改革的中坚力量。
杜润生:“农口”有一个好的传统,有一支好的团队,有老年、青年,一大批战斗力较强的人才,王岐山、陈锡文、王小强、周其仁等年轻人组建了农村发展研究所,做了大量工作。我们和其他部委关系也很好,相互配合得很好。省一级同样协同一致,我们这个团队,自上而下,人员众多,容易取得共同语言:就是大家都愿意为农民服务,做农民的代言人。
如果说,过去农村工作还搞得不错,首先是有中央的领导,依靠我们这个团队。我不过是这个团队的一个“符号”,人们说你对农业战线有贡献,实际是指大家的贡献,个人还能做多少事?人们表扬我,实际上是表扬这支团队,我自己心里明白,不过当这个“符号”我也很高兴。
《财经》:您在农村改革中坚持的原则是什么?
杜润生:我在农村问题上有一条原则:尊重农民,让农民真正解放。
《财经》:改革开放30年来,虽然公有土地家庭联产承包制提高了农业生产能力,但是质疑的声音一直存在。前些年,有些人认为它不符合社会主义公有制,想恢复50年代合作制;近几年,另外一些人则认为,在市场经济中农民势单力薄,出路在于集体化。您怎么评价这些观点?
杜润生:80年代初期,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取代人民公社制,变革后连续几年的农业生产高速增长,暂时平息了政界和学术界对于包产到户的争论。但当时无论是这一变革的支持者,还是反对者,并没有在理论上相互说服,仍存在一些认识上的分歧。
例如,80年代末,农村粮食生产由于调整结构而导致粮食产量徘徊不前,就有人向中央领导反映问题,提倡恢复50年代合作制,这引起中央领导层的争论,万里、田纪云据理力争,中央新上任的主要领导人也对原来行之有效的农村政策予以肯定,才平息了一场争论。
可是,认识上的分歧仍然存在,尤其是在什么是社会主义问题上,仍然存在模糊认识。如果得不到澄清,这些模糊认识会一直影响我们的现在以至未来。
对于什么是社会主义社会,马克思、恩格斯不同意描画具体的蓝图,只给出概括性描述,对于在生产力相对落后的国家如何建立共产主义,只能是在实践中摸索,只能把实践作为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。
中国建国后在农村推行的农业集体化、人民公社,实践的结果引起人为饥荒。而公有土地家庭承包制在短短几年就解决了人民的吃饭问题,孰优孰劣,不是一目了然吗?
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,家庭经营是应该受到肯定和维护的农业经济形式。国家应该有一系列保护农民权益政策,走出“负保护”。必须提高城市化水平,扩大就业机会,大量外移农村劳动力。政府应腾出资金,加强农业基础建设和文化教育科技事业,适度扩大经营规模,逐步走向土地资本化,技术现代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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